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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怕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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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怕冷

婚禮在長衡仙山的祖廟中舉行。這裏青燈古佛,供奉著宋家上下幾代人的排位,一眼看很肅靜。但是這裏不僅是用來祭祖,門派舉行盛典也會選在這。秋冬交替的季節,風吹動綢帶角一直在打卷。這綢帶掛在檐牙木上,暗紅取代掉下來的漆皮,古靜中添了喜慶。長衡仙山這次是給足了排面。

徽月坐在鏡前,娘親為她細細描眉。

看看這面鏡子,她年幼時坐在這很不安分,頭歪著就是不叫鳶兒好好梳。

如今她端端正正地坐著,望著銅鏡中的娘親: “娘,我馬上就要嫁給他了。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麽時候,你們要是想我了就去打開床邊的匣子吧,那裏有我錄的音石,千萬不要提前打開。若實在覺得女兒不孝就慢慢忘記我吧,我會照顧好自……”

娘親食指抵在她唇上,徽月一楞。

她邊細細梳著她的發邊道: “今天是月月大喜的日子。說什麽怪話呢!娘與爹爹都不可能忘記你。我們都相信你的眼光,路今慈這孩子雖然命運多舛一點,但對你始終是真心的。為人父母最想要的無非是子女不受委屈,何來不孝”

徽月擡眼望向鏡子,水蒸汽附著在上邊結了一層霜。

她眼前已然模糊。

愛她的父母,為她發瘋的少年。

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竟有了退堂鼓的想法。

長衡仙山天氣多變,不一會淅淅瀝瀝下起了雨。

蓋頭披上,徽月被娘親扶著教給鳶兒。

在蒙蒙細雨之中,她出嫁了。

修士成親一般來說從簡,各地方的禮俗不同。就比如共寂山,交通發達,來來往往做生意的凡人很多。那邊的婚俗自然接近人間。

而長衡仙山就不同,所走的流程並不是拜完堂後將新娘子送入洞房,而是拜堂時就可以由新郎官揭蓋頭,在眾目睽睽之下滴血成同心契。

往後要是一方遠隔天涯海角遇上危險,另一方也能感知到。

徽月低眼看見路今慈的手。

只是將手指輕放在他掌心,路今慈就將她反手握住,四指壓在徽月的手背上,很緊,心裏有些癢樣的感覺。

“看腳下。”

他牽著她跨過門檻。

三拜之後再揭開蓋頭。

祖廟頂穹的陰影之下,少年眼中閃過驚艷。

宋徽月生得冰清玉潔,原本不施粉黛就足以讓人驚艷,而現如今她臉頰上施了粉,被微冷的風一吹起了桃色。徽月也在看他,揚起的烏發弄得她的臉遮遮掩掩,手指下意識一彎,掌間傳來的酥麻感令她的體溫忽上忽下。

路今慈按耐住心底的躁動,抓起匕首迅速在大拇指處劃了一刀,血一滴滴掉在地上。

該她了。

徽月剛想接過匕首,路今慈卻遞給她一根細小的銀針。

她笑了一下,拿走的還是匕首。

在大拇指同樣的位置劃了一刀。

血與血相融,同心契成。

白首不分離。

也幸好只是感知危險,而不是性命相連。

新婚的夜晚窗外在下雨,徽月聽著雨聲先坐在了屋內。秋雨跟春雨聲聽著好像沒什麽兩樣,那心裏落差究竟是差在哪呢

她手貼著心口,看見房門逐漸打開下意識低下頭。

隨腳步聲越來越近,他黑靴已然在眼前。

毫無準備,少年就吻住她耳尖,她敏感地躲了一下,他手就扣在徽月後腦勺,護著她沒磕在梨花木上。

徽月胳膊肘抵在他胸前,隔開一段距離: “為什麽今晚這麽急”

她頭雖低著,眼睛卻往上與他對望。她明眸皓齒,鬢發染秋霜,黑白分明的眼中蕩漾著水色。

路今慈捏著她下巴端詳,手撐在她頭頂: “沒什麽。”

他占有欲十足的吻壓在她唇上,炙熱,唇齒交纏間甚至連她鼻下空氣都要掠奪。

少年黑眸中情欲翻湧,徽月卻始終跟一尊不動的神像一樣靜靜坐在那,路今慈將她推倒在床上,睫毛遮掩著什麽: “你就沒有什麽想跟我說的”

或許他已經發現了端倪但是等徽月親口說。

其實有很多很多想說的。

背靠著床板,徽月嘴唇動了動。

圓突然也問: “你是真的喜歡他嗎”

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徽月猛然驚醒,她很艱難的說出三個字: “不喜歡。”

去掉第一個字。

圓好像沒信,又好像半信半疑。

少年情意正濃時,徽月卻像從冰窟中撈上來一樣驚出了一身冷汗。

感受到周圍瞬間轉低的氣壓。

徽月一本正經指著衣領拉下露出的一根肚兜帶,因為兩人剛才有點淩亂帶子早就滑在了徽月的鎖骨上。她意有所指道: “我不喜歡這樣。至少今晚不可以。但你今晚可以抱著我睡覺。”

“抱緊點,我怕冷。”

“……”

路今慈的確如她所言抱得很緊,徽月長發垂在他胳膊上,糾纏在兩人肢體上。他低頭嗅著徽月身體的幽香,運功按在住體內的躁動,徽月雖然背對著他,卻總是不經意的刮蹭。她發絲蹭過路今慈的鼻尖,他黑眸越來越沈。

徽月感受到背靠著少年肢體的僵硬,突然回過神。

路今慈沒有合眼,正巧與她眼眸對上。

徽月仿佛下了千萬決心一般,突然靠近,唇湊上路今慈的唇角落下一吻。

路今慈一楞,以往都是他主動宋徽月從未回應過。

少女手捧上他的臉,眼眸中有月亮的輝光。

這個吻不知道為何有補償的意味在裏面。

她眼睛眨了眨沒有說半句話,生澀地親吻他,琢磨不透在打什麽主意。

路今慈睫毛動了動,低啞著聲音道: “張嘴。”

擱置在床頭的簪子在這場秋雨中結了霜,徽月被他反捧著,面紅耳赤對方也不肯放過她,呼吸聲越來越沈重,壓過了雨珠落在她窗臺上的聲音。

“月月,你好軟。”

秋雨綿綿的天,少女的聲音都濕漉漉的,帶著水聲。

“路今慈,你要答應我,假如有一天我死了,你不要再像前世那樣了。”

你若真要像前世那樣吧,我也管不了你。

只願此後世界能善待你。

雨停的時候,她跟著路今慈一起去了魔宮。之前與烏山相對,魔宮不是說沒有損失,現在不管邪魔還是人間都是新的開始。邪魔不被人喊打喊殺了但刻在修士心裏很久的刻板印象還在。魔宮與不日城居民的關系沒有太大的緩和,徽月這一路上還是遭了不少白眼。

路今慈漫不經心看過去,那些居民個個低下頭。原本跟在他們身後的舵主消失不見,不知道去幹什麽去了。

真正到魔宮的時候。

在門口迎接的女侍早就準備好接風洗塵,洗澡水放好了。

徽月才意識到一個問題:不是分開洗的……

有點崩潰。

澡不是非洗不可,還可以用清潔術。清潔術雖不能代替洗澡的安神作用,但是人在江湖表面上去汙還是可以。

訣掐到一半,她見路今慈已經走進去。

算了。

成全他吧。

這池子很大,粼粼水光之上是駭人的水蒸氣,互相之間都很難看清徽月安心了不少。她褪下衣物才發現天已經這麽冷了,光腳踩在地上絲絲的涼。

不過池子裏還是挺舒服的,絲絲暖流驅散體內的寒意,心神上的不安平覆了不少。

路今慈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: “以後那晚的話不許再說了。”

徽月沈默了一會: “那晚說了什麽我忘記了。”

兩人的洗浴並未像想象中的暧昧,漫長的沈默令徽月很不適應。

好不容易泡完,她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,徽月披上衣服推開門,長籲一口氣。

路今慈臉色不太好看地追上來,抓住她一只手。

豈料。

徽月背對著他,突然擡起手,扭頭對他說: “路今慈,你看,下雪了。”

望焚山的開山之日也快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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